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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>“哦?”千户眼神一厉,“不是一家?那是几家?还有谁?同路人?哪些人,与汪家同在一船?!”

  汪英龙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,他最后挣扎着抬起了点头。

  “他们……他们……”

  汪英龙喉头滚动,吐,或许真能留一线血脉生机?

  他眼神扫过不远处惊恐万状的儿孙女眷,老妻几乎昏死过去。

  牙关猛地一咬,终于泄洪般开口:“没有谁是大龙头!大人!没有!这不是一家独大的买卖!”

  他语速急迫起来,“是船帮!大人知道吗?海上的大船!一艘船跑南洋,风高浪急,要吃这碗跑海路的饭,靠的就是人多结伙!”

  “大家抱团!几代人下来,谁家没点压箱底的绝活门道?谁家没有几条外人伸不进手的密线?一家出事,别家立刻就能堵上窟窿!小的一家就是靠这‘通海记’的招牌吃饭!可没了其他几位搭伙的同仁,汪家……汪家在泉州,寸步都难行!”

  千户哈哈一笑,“同仁?好一个同仁!说说看,到底是哪些‘同仁’?他们叫什么?船叫什么?”

  汪英龙喘息着,“是……昌隆远洋!”

  他吐出一个名字。

  “海门帮陈家的船!”他又吐出一个。

  “万家……万通宝号!”

  第三个名字出口,似乎让他更加艰难。

  “福泰……福泰船行!”

  第四个,声音愈发低微。

  终于,他像被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,低下头,吐出了最关键的第五个名字:

  “……以及……以及松江……王家……的‘天泽兴隆栈’。”

  汪英龙说完,整个人彻底软了下去,像一滩毫无骨头的烂泥,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。

  千户的嘴角缓缓扯开一丝弧度。

  “陈昌隆、沈万通、赵福泰、王家……哦,王家已成鬼。”他复述着这几个名号,“还有你这‘通海记’,汪掌柜。一条船上的‘同仁’,都齐了。”

  “汪大员外,‘同仁’名录,说完了?”

  汪英龙瘫在冰冷的地上,“小……小的……所知……都……都在此……大人……”

  千户缓缓转身,无需再多看汪英龙一眼。

  “拿下!”

  “是!”

  蓄势已久的锦衣卫赤潮轰然爆发!

  动作迅猛如电,配合无间!

  眨眼间,主宅内所有汪家核心人物,包括昏迷不醒的汪英龙在内,颈后瞬间被狠狠压住!

  随即被反剪双手,干脆利落地绑上拇指粗的麻绳!

  几个试图挣扎的汪家护院还没抽出兵器,就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数把长刀交错逼住颈嗓咽喉!

  膝盖弯处被重靴狠狠踹中!

  惨嚎着重重跪倒,再无反抗之力!

  一个个面无人色、步履蹒跚的汪家男女老少,在押送下拖着沉重的锁链走向敞开大门,如同被驱赶的牲畜。

  “走!”

  “快走!”

  ……

  冬夜,应天府,皇城。

 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勒马宫门前,他卸下佩刀交给守将,穿过漫长宫道。

  御书房灯火通明,炭盆烧得噼啪作响。

  朱元璋靠在蟠龙椅上闭目养神。

  听见脚步声,眼皮都没抬。

  蒋瓛跪地,“臣,复命。”

  朱元璋终于睁开眼,“泉州……如何?”

  蒋瓛从怀中掏出一卷染尘的绢帛,双手奉上,“汪家一百七十三口已押入诏狱。”

  “松江王家灭门案,是汪英龙的手笔。”

  朱元璋展开绢帛。

  火光跳在墨字上——昌隆远洋、海门帮、万通宝号、福泰船行。

  末尾“天泽兴隆栈”被朱笔划去。

  “就这些?”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
  “汪英龙全招了。”蒋瓛抬头,“他喊冤,说只负责运货。”

  朱元璋指尖敲在最后一个名字上,“陈昌隆、沈万通、赵福泰……”

  “跑船的,卖瓷器的,开钱庄的,倒是一船好杂碎。”

  “汪英龙有句话,臣觉得蹊跷。”

  “说。”

  “他喊‘我们只是前面唱戏的’。”

  朱元璋敲击的手指停了,“哦?”

  “臣反复逼问。”蒋瓛道:“他咬死不知药方来源,只知道南洋有人定期供货。”

  朱元璋眼中寒芒乍现,“唱戏的……”

  他慢慢卷起绢帛,“你觉得,戏台子后面站着谁?”

  蒋瓛伏得更低,“这……臣暂时不知,但臣以为当分两头。”

  “说说!”朱元璋道。

  “第一,药方为根,能配出温玉散的必是杏林绝顶高手,臣请徐国公协查。”

  朱元璋“嗯”了一声,“马淳懂毒,让他挖!”

  蒋瓛继续道:“第二,名单上的人必须抓,他们掌管走私命脉,货物进出、银钱流向、接头暗桩,撬开任何一人的嘴,都可能揪出大买卖人!”

  朱元璋起身,“抓!”

  一个字砸在地上。

  “名单上的,一个不准漏,但要活的,朕要亲眼看他们开口。”

  蒋瓛重重叩首:“遵旨!”

  朱元璋望向窗外黑夜,“戏台……”

  他嗤笑一声,“台前越是热闹,台后的影子……藏得越深,看来得杀很多人!!”

  ……

  夜深。

  小青村医馆后院唯一亮灯的东厢房。

  徐妙云已在里屋歇息,马淳独自坐在油灯下。

  桌上摊开放着一小撮赤褐色的粉末。

  细如尘,几乎看不见。

  粉末旁放着几个白瓷碟。

  碟里有不同浸泡过的、晾干的药植残渣。

  还有几张写满小字的纸。

  空气中若有若无飘着微弱的甜腥,混杂着淡淡奇木香和浓重的药味。

  门被轻轻叩响,三长两短。

  马淳没有回头,“门没闩。”

  门吱呀推开,蒋瓛高大的身影无声闪入,眼神扫过桌面落在那一小撮赤色粉末上。

  “还在摆弄这玩意?”他轻声道。

  马淳没停手,他用特制的银签子,极小心地挑起一点粉末,对着太阳能白炽灯灯仔细看。

  粉末在光下折射出极细微的油润光泽。

  “不弄明白它,就摸不清后面的人藏得有多深。”

  “汪家,”蒋瓛走近桌边,“只是一层皮。剥开了,油是油,水是水。”

  他拉过一张凳子,坐下,“骨头里的水,浑着呢。陛下让我带句话给你。”

  马淳终于放下银签,抬眼,“哦?”

  蒋瓛道,“陛下说,你说的没错温玉散这种东西能配出来的,两只手能数过来,你想过怎么从这根线上,把这根丝再往深里拽一拽没有?”

  他说得很直白没绕弯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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